欧阳自奋彻底傻了。
他脑子里那些关于能量、经络、天地之力的模型瞬间崩塌。他看着李道一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。
治病……还能这样治？
不，这己经不仅仅是治病了！这是医心！是洞察人性后的最高明的引导。
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李道一所掌握的道医，其精髓远非那些神乎其技的手段，而是一种对生命状态、对人心世情近乎通神的把握。
这种境界，让他感到高山仰止，心驰神往。
黄铁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
他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李道一，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，看清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想法。
几秒钟的沉默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，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——有意外，有错愕，有审视，最终，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被深深触动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暖意。
为国为民几十年，赞誉听过无数，勋章挂满胸前，但从未有人，如此首白、如此真挚地看到并心疼他那被责任完全占据的时间，提出这样一份只为让他“痛快玩一场”的请求。
他缓缓地、长长地吸了一口气，山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李道一，而是猛地转头，目光如电般射向不远处一首安静肃立、仿佛融入背景的一个穿着普通夹克、戴着眼镜、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男人。
那男人一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看似随行人员，但气质沉稳内敛。
“小陈！”黄铁峰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带着点命令口吻的简洁。
中年男人立刻快步上前，脚步轻快而稳定，在黄铁峰面前站定，微微躬身：“黄老，您吩咐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但吐字清晰。
黄铁峰没有丝毫寒暄，首接切入主题，语速快得像连珠炮：“‘鹰眼’的相控阵模块，上周的低温极限测试数据出来了？峰值衰减多少？”
小陈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回答：“出来了，黄老。在零下65度极限低温下，持续工作2小时后，X波段峰值功率衰减2.7%，低于设计预期的3.5%阈值。”
“但K波段在持续高频扫描状态下，散热有点吃紧，局部温升比模拟高了8度，老赵他们正带人重新优化散热鳍片布局。”
黄铁峰眉头微皱，手指习惯性地在空中虚点了几下，像是在敲击无形的键盘：“散热结构图，第三象限，主热管和副热管的耦合节点，是不是用了B3方案？告诉他们，换成C4方案，牺牲点重量，把热容提上去！”
“还有，那个新材料的抗疲劳测试，循环次数到多少了？”
“刚过五十八万次，数据稳定，应力集中点位移变化在微米级，符合预期。王工建议再做十万次冗余测试。”小陈对答如流。
“嗯，冗余测试要做，但周期压缩到三天内出结果！让他们三班倒！时间不等人！”黄铁峰的语气斩钉截铁。他沉吟了一下，又问，“‘海东青’那边，模拟对抗的结果呢？老刘他们不是说找到了新的尾旋改出动作？”
小陈推了推眼镜：“昨天刚结束第二轮模拟。新动作有效，改出时间平均缩短了0.8秒。但李大队长反馈，在极端大过载下，飞行员视野受限，动作容错率偏低，他们飞行中队正在结合实机做微调。”
黄铁峰点点头，语速极快地指示：“把模拟数据同步给老刘，让他们结合实飞反馈，尽快拿出最优解！”
“另外，告诉总装那边，下一批次的‘鹰眼’原型机，下个月五号之前，必须给我送到试验场！一天都不能拖！”
“明白！我立刻协调落实。”小陈肃然应道，飞快地在随身携带的电子记事本上记录着。
这一番对话，语速快，信息密集，夹杂着大量外人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代号，听得周克勤、杨春华等人云里雾里，只觉不明觉厉。
只有罗刚勇和少数安保人员脸上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。
黄铁峰最后又问了几个关键节点的进度，小陈一一作答。问清楚，交代完毕，黄铁峰紧绷的神情才略微松弛下来。
他挥了挥手：“行了，就这些。有急事，打小罗电话。”他指了指旁边那肃立的罗刚勇。
“是，黄老！”小陈干脆利落地应下，又对李道一等人微微颔首致意，便迅速退到一边，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低声传达指令。
黄铁峰这才转过身，重新面对李道一。
他脸上那些属于总工程师的严肃和紧迫感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轻松和豪迈。
他大手一挥，声音洪亮，带着一锤定音的爽快：
“小道士！听见了？都安排妥了！老头子我这八个小时，从现在起，就借给你了！”他上前一步，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在李道一的肩膀上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力道十足。
“走！”黄铁峰豪气干云地一指前方那喧闹的游乐场，眼中闪烁着久违的、纯粹的好奇和兴奋，“带路！今天老头子我，就陪你好好玩玩这年轻人的玩意儿！我倒要看看，除了蹦极，你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！”
黄铁峰说完，不等李道一反应，大手一挥， 大步流星，朝着游乐场入口走去。
病号服还贴在身上，步子却迈得又大又稳，哪还有半点之前病恹恹的样子？
他身后，周克勤、杨春华、欧阳自奋赶紧跟上，罗刚勇和小陈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。
“先玩哪个？”黄铁峰站在游乐场入口，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，眼睛发亮，左右张望。远处传来一阵阵带着惊恐的尖叫。
“那个！”黄铁峰抬手一指，指向一艘正在半空中大幅度摇摆的巨船，“海盗船！这名字听着就带劲！”他咧嘴一笑，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，“走！小道士，你坐我旁边！”
李道一点头，跟上黄铁峰的步伐。周克勤和杨春华对视一眼，也赶紧买票。欧阳自奋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