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哇!”刘夏小声惊叹,觉得这数字的关联奇妙极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!”林薇也恍然大悟,觉得这数字不再是枯燥的指令,而是有了某种奇妙的韵律感。
“好了,法子教给你们了,”李道一重新拿起书,目光垂落,“贵在坚持。回去啄吧。”
“谢谢李大夫!”两个女孩异口同声,声音里满是雀跃。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写着药方的便笺纸收好,又兴奋地互相碰了碰手指,仿佛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武林秘籍,脚步轻快地离开了“道一斋”。木门吱呀一声合上,诊所里恢复了宁静,只剩下淡淡的草药香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诊所木窗棂上的玻璃,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投下几块明亮的光斑。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,檀香的味道似乎也慵懒了几分。
“哗啦!”诊所门口那挂着的竹帘被猛地掀开,力道之大,带起一阵风,吹得柜台上一本薄薄的旧账本哗啦翻了几页。
欧阳自奋像一阵裹着消毒水味儿的旋风卷了进来。他身上的白大褂扣子解开了两颗,领带歪在一边,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,显然是一路疾走过来的。他胸口挂着的听诊器还在微微晃荡。
“李道一!”欧阳自奋的声音带着点喘,也带着点压不住的焦躁和不解,他几步就跨到了李道一那张旧书桌前,双手“啪”地一声按在桌面上,震得桌上的紫砂小茶壶盖都轻轻跳了一下。
李道一正低头看一本线装书,眼皮都没抬,只是伸出两根手指,轻轻按住了那微微震颤的茶壶盖。
“坐。”他声音不高,指了指桌对面那张磨得光滑的藤椅。
欧阳自奋没动,依旧撑着桌子,俯视着李道一,胸口起伏着:“坐?我坐得住吗!李道一,你行啊,真是艺高人胆大!现在人民医院都传遍了,说你李大神医不光包治百病,连美容院的饭碗都要抢了!刘夏那闺蜜,脸上长点斑,你也管?还开方子?还教什么…什么鸟啄脸?”
他语速飞快,像连珠炮。李道一终于把目光从书上移开,平静地看向他。那眼神很淡,没什么情绪,却让欧阳自奋后面的话卡了一下。
“所以呢?”李道一问。
“所以?”欧阳自奋像是被噎住了,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压下那股无名火,拉过藤椅重重坐下,藤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,“所以我来问问!你给她开的那方子!柴胡、丹参、当归、白芍、茯苓、陈皮!”
他掰着手指数,“全是疏肝理气活血的东西!这跟她的脸,跟她脸上的黄褐斑,有什么关系?啊?肝脏解毒,皮肤是皮肤,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系统!你这不是糊弄小姑娘是什么?”
他越说越激动,身子前倾,几乎要隔着桌子贴上李道一:“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!用我能听懂的科学语言解释解释!别跟我扯什么气机郁结!我不信那个!”他扫了一眼李道一手边那杯刚倒的、还冒着热气的粗茶,斩钉截铁,“茶我不喝!你先说清楚!”
诊所里又静了下来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和远处模糊的市声。
李道一合上了手里的线装书,发出轻轻的“啪”一声。他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紫砂茶壶,慢条斯理地给自己面前那只粗陶小杯续了点水。水声潺潺,带着温润的热气。
“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”李道一开口了,声音不高,语速平缓,像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老故事,“日本。东京。”
欧阳自奋皱紧眉头,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“肝癌。”李道一吐出两个字,“很多中年人,甚至不少年轻人,得了肝癌。发病率,是正常情况的——”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欧阳自奋,“两百多倍。”
欧阳自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他是学医的,自然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怎样可怕的异常。
“当时,”李道一继续道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划着无形的图案,“东京大学医学部,有位教授,叫铃木贯太郎。他注意到了这个异常。花了三年多时间,追踪调查这些患者。你猜他发现什么?”
欧阳自奋没吭声,只是紧紧盯着李道一。
“第一,”李道一竖起一根手指,“这些肝癌患者,绝大多数人,脸上都有严重的黄斑。不是一点点,是很严重的那种。”
“第二,”他又竖起一根手指,“这些人,生活习惯上有个共同点:都很节俭。中午不在公司附近的餐馆吃饭,而是自带盒饭。”
欧阳自奋的眼神从最初的质疑,慢慢变成了专注的思考。
“问题就出在盒饭上。”李道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“那时候,很多人用铝制的饭盒。清洗饭盒,用的是洗衣粉。洗衣粉里有磷,有毒。他们不知道,洗不干净,残留的洗衣粉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随着饭菜吃进肚子里。”
他端起小茶杯,抿了一口,润了润嗓子:“肝脏是解毒的,对不对?它像个工厂,处理这些毒物。可毒物太多了,工厂超负荷运转,最终垮了,癌变了。肝脏垮了,解毒功能废了,毒素堆积在身体里,脸上,就显出了黄斑。肝病面容,现代医学里,也有这个词吧?”
欧阳自奋的呼吸滞了一下。他当然知道“肝病面容”这个概念。铃木贯太郎教授的这个经典流行病学研究案例,他在医学院的文献课上也读到过。只是刚才被李道一那套“气机郁结”的理论一冲,一时没联系起来。
李道一放下茶杯,杯底碰到桌面,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他看着欧阳自奋有些变幻的脸色,淡淡地问:“铃木教授用现代医学的方法,用数据和追踪研究,证明了脸上黄斑和肝脏功能损伤,甚至肝癌之间,存在高度的相关性。他的论文,你信吗?”
欧阳自奋喉结滚动了一下,没说话,但眼神己经给出了答案。他信,那是科学验证过的。
“那么,”李道一身体微微后仰,靠在旧藤椅的椅背上,发出吱呀一声轻响,“为什么你能相信铃木教授几十年前用现代方法发现的相关性,却不相信我们道医,或者说中医,在两千多年前的《黄帝内经》里就明确指出的‘肝主疏泄,其华在爪(指甲),开窍于目’?‘肝气郁结,则面见青色或萎黄’?"
"这些论述,难道不是在讲肝脏功能状态与面色、指甲、眼睛的联系?难道不比铃木教授发现的更早、更全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