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栋烂尾楼!老木匠的养老房,扎痛了多少打工人的心
榫头咬合的"咔嗒"声,在城南木匠铺里响了西十年。王有财握着刨子的手布满老茧,可只要木头在他手里一转,就能开出薄如蝉翼的刨花。镇上人都说,王师傅盖的房子,连老鼠都舍不得打洞。
这年腊月,屋檐下的冰棱有筷子粗。王有财搓着冻僵的手指,推开了东家李掌柜的雕花木门。八仙桌上,刚出炉的紫砂壶冒着热气,可他嗓子像塞了团棉花:"掌柜的,我想告老还乡..."
话音未落,李掌柜的茶盏重重磕在青石案上:"老王!上个月张员外还点名要你盖园子!"他绕过桌子,拍着对方肩膀,"再说了,你那三间祖屋早塌了,回去住哪儿?"
王有财盯着青砖地缝里的积雪,想起千里之外妻子寄来的家书。信上说小孙子会跑了,在院里栽的石榴树也挂果了。他喉咙发紧:"我婆娘...咳咳,她染了风寒..."
李掌柜的脸色缓和下来,叹了口气:"罢了罢了。不过临走前,得帮我个忙——城西那片新宅,你亲手收尾,算我求你。"他从檀木匣里摸出一锭银子,"这是双倍工钱。"
腊月廿三祭灶那天,王有财扛着工具箱出了城。寒风卷着碎雪往脖子里灌,他却想着开春就能抱着孙子晒太阳,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。可当第一根立柱竖起时,他的心思全散了。
"王师傅,这木料..."小徒弟阿福举着根弯弯曲曲的杂木,欲言又止。
"能用就行!"王有财头也不抬,墨斗线随手一弹,歪歪扭扭划过木板。往日他总要反复丈量七遍,今天却像赶庙会似的,刨花削得比木屑还粗。
监工老周皱着眉头来提醒:"王师傅,梁木要选首纹的..."话没说完,就被打断:"我盖了西十年房,还能不知道?"
日子一天天过去,王有财的心思早飞到了千里之外。他用发霉的青砖砌墙,把开裂的椽子当主梁,连瓦片都歪歪扭扭地摞着。正月十五那天,破破烂烂的房子总算完工了,活像个补丁摞补丁的叫花子衣裳。
李掌柜踩着满地爆竹屑来验收,围着房子转了三圈,突然笑了:"老王,过来。"他掏出黄铜钥匙,"这房子,归你了。"
王有财的手僵在半空。钥匙坠子上的翡翠貔貅,正是他去年帮李掌柜盖祠堂时,对方送的谢礼。
"当年你爹临终托孤,说'有财是块好料'。"李掌柜摸着斑驳的门框,"西十年,你盖了三百零七间房,唯有这一间..."他的声音突然哽咽,"我特意选了城西最好的地,想着给你养老。"
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没糊严实的窗缝,王有财的膝盖突然发软。他想起上个月,自己用次等木料给新房打了扇雕花窗,风一吹就吱呀作响;想起昨天,他敷衍着钉上的瓦片,此刻正被狂风吹得咔咔摇晃。
更可怕的是,他突然意识到:这些年盖的每一栋房子,何尝不是在给自己的人生打地基?那个在月光下反复打磨梁柱的年轻木匠,那个为了半寸误差推倒整面墙的较真匠人,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敷衍了事的糟老头?
当晚,王有财提着灯笼在新房里转了整整一夜。他数着墙上歪斜的砖缝,摸着凹凸不平的梁柱,泪水滴在开裂的木板上。天快亮时,他摸黑回到木匠铺,翻出压箱底的紫檀木——那是李掌柜十年前送他的,说等他金盆洗手时,用来打口好棺材。
"阿福!"他擂响徒弟的房门,"去把所有工具擦得锃亮!"
三个月后,城西出现了奇怪的景象:一个白发老头带着徒弟,每天对着一栋破房子敲敲打打。他们拆下歪斜的房梁,换掉发霉的青砖,连地基都重新挖了三尺。路过的人笑他们傻,李掌柜却默默送来最好的木料。
入秋那天,新房终于完工。飞檐斗拱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,连墙角的排水沟都雕着栩栩如生的莲花。王有财摸着打磨得发亮的窗框,对赶来道贺的李掌柜说:"把这房子卖了吧。"
"糊涂!"李掌柜急得跺脚,"这是你的养老..."
"我要带着阿福回老家。"王有财从怀里掏出本烫金的《营造法式》,边角都被翻得起了毛,"去教那些娃,什么叫'一榫一卯见天地,半厘分毫定良心'。"
多年后,当有人问起王有财最得意的作品,他总会指向城西那栋房子。在他心里,那不仅是栋遮风挡雨的屋子,更是块刻着"责任"二字的界碑——提醒着后来人:人生没有临时任务,每一份看似"应付"的工作,最终都会变成你脚下的路。
就像他常对徒弟说的:"别以为墙里塞几根烂木头没人知道,等风雨来了,最先塌的就是你的良心。"这话,比任何精美的榫卯结构都更经得起岁月敲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