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贾家到来

黎明时分,天色还未完全透亮,清冷的晨霜铺满了宁荣街。

一队锦衣太监骑着马,马蹄踏碎了这层薄霜,发出“哒哒”的声响,打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
为首的太监身材瘦高,神色倨傲,手中高举着黄绫圣旨,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则小心翼翼地捧着鎏金托盘,托盘上躺着一把敌酋镶金弯刀,刀柄上的红绳在朝阳的映照下,红得如血般刺目。

贾小妹原本正蹲在自家院里喂鸡,手里端着笸箩,里面装着些碎米。

突然传来的马蹄声吓得她手一抖,笸箩“哐当”一声打翻在地,碎米撒了一地。

她心中一惊,赶忙跑到门边,扒着门缝偷偷往外看。

这一看,她就瞧见了那蟒袍太监靴尖上的金云纹,正是三日前被娘亲洗衣水溅湿的那双。

“圣旨到!贾陈氏接旨!”太监那尖锐的嗓音如同利箭,穿透了清晨的薄雾,惊得檐下的麻雀“扑棱棱”地飞了起来。

正在屋里忙活的贾陈氏听到这喊声,吓得手中正揉着的玉米面都顾不上放下,围裙上还沾着未揉匀的面团,就慌慌张张地拽着女儿冲了出来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。

“奉天承运皇帝:诏曰...”太监刻意拉长了声调,停顿了一下,目光带着几分审视,缓缓扫过这斑驳破旧的门楣。

眼前这破落的小院,与手中圣旨上那烫金的大字,实在是格格不入。

贾陈氏低着头,心里“砰砰”首跳,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
贾小妹也被这阵仗吓得不轻,紧紧地抓着娘亲的衣角。

过了好一会儿,太监才继续念道:“宁国府贾柯,年少英勇,于北疆战事中立下赫赫战功,阵斩敌酋哈尔赤,为国立下大功。今特封贾柯为三等武安伯,授羽林卫指挥同知,赐鎏金护腕一对,上刻朕之霍去病,并准佩敌酋镶金弯刀入宫行走。望贾柯再接再厉,为我朝再建新功。钦此!”

贾陈氏听完圣旨,整个人都呆住了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连忙磕头谢恩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谢主隆恩!”贾小妹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也跟着娘亲一起磕头。

这时,那为首的太监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,开口说道:“贾陈氏,你家可算是出了个大人物啊。这以后啊,可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喽。”

贾陈氏赶忙赔着笑脸说道:“公公说笑了,都是皇上的恩典,柯儿能有今日,全靠皇上和各位大人的栽培。”

太监轻轻哼了一声,说道:“哼,知道就好。不过这往后啊,行事可都得小心着点,别辜负了皇上的厚爱。”

贾陈氏忙不迭地点头:“是是是,公公教训得是,我们一定谨记。”

太监又看了看西周,说道:“这院子也太寒酸了些,等你家少爷回来,可得好好修缮修缮。”说完,他一甩袖子,带着身后的小太监扬长而去。

贾陈氏和贾小妹这才站起身来,贾小妹拉着娘亲的手,一脸懵懂地问道:“娘,哥哥真的成了大官啦?”

(查了一下,明清两代封伯都没有敕造府邸,在这里就不写赏赐府邸了)

锦城卫所的药味尚未散去,千里之外的宁荣街东小院,却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搅得沸反盈天。

贾陈氏捧着那卷沉甸甸、明晃晃的黄绫圣旨,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心慌意乱。

贾小妹依偎在母亲身边,大眼睛里全是懵懂的惊惶,方才那太监尖利的声音和绣着金云的蟒袍,还让她心有余悸。

“娘…哥哥真的当大官了?”小妹怯生生地问,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母亲沾着玉米面的围裙。

贾陈氏嘴唇哆嗦着,想说点什么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武安伯?羽林卫同知?佩刀入宫?这些字眼对她而言遥远得像天上的星辰,和这漏风漏雨的破败小院、和她们娘俩朝不保夕的艰难生活,格格不入。

巨大的不真实感和随之而来的惶恐,让她手足无措,只能紧紧攥着圣旨,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
“圣旨…是圣旨…”她喃喃着,目光茫然地在院中扫过,那被打翻的笸箩,撒了一地的碎米,几只胆大的鸡正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啄食。

就在这巨大的冲击和混乱尚未平息之际,宁荣街的另一头,喧哗的人声伴随着车马的辘辘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小院周遭短暂的死寂。

只见一溜儿气派的朱轮华盖车在狭窄的巷口停下,仆役们手脚麻利地搬下踏脚凳。

打头一辆车上,王夫人扶着丫鬟的手,面色端凝地下了车。

她穿着深青色的八团缂丝褂子,头上戴着点翠钿子,通身的气派与这贫寒之地形成刺目的对比。

紧随其后的是贾琏,他穿着簇新的石青色箭袖,脸上带着惯常的、略带轻浮的笑意,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这逼仄的环境。

再后面是贾宝玉,他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,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探究,仿佛眼前并非腌臜陋巷,而是什么新奇所在。贾环也跟在后面,缩头缩脑,眼神闪烁。

更后面几辆大车上,赫然是沉重的楠木箱笼、成匹的锦缎、还有各种器皿物件,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体面、低眉顺眼的小厮丫鬟。

这阵仗,比方才传旨的太监队伍还要浩大,瞬间将小小的东小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,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探头张望,议论纷纷。

王夫人扶着丫鬟,缓步走到那扇斑驳的院门前。

她目光扫过低矮的土墙、破败的门楣,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,随即换上一副庄重而带着几分“亲厚”的神情,扬声道:“柯哥儿他娘可在?老太太惦记着,特意让我们来贺柯哥儿封爵授官的大喜!”

院内的贾陈氏浑身一颤,如梦初醒。

她慌忙将圣旨小心地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破旧方桌上,用一块干净的粗布盖好,又胡乱拍了拍身上的面粉,拉着贾小妹匆匆迎到门边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