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无愁拍了拍身上的木屑，“原来是吃了猪头肉啊，那头畜生的猪鼻子还挺灵，我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。”
站起身来，望向那边场中十分血腥的打斗场面。
基本上每一息间，就会有血肉横飞。
他身上的镣铐，早己被方才那头猪妖所迸发出来的妖气所震碎。
其实就算没有，他自己也能轻松取下。
夜色漫漫，看来这终是一场不安夜。
带着这样的情绪，李无愁朝那边高堂走去。
因为他己经察觉到，姜家一个三境巅峰小雪，一个三境赵刚，再加上其余高手.....
这些人。
在那头修至西境小三脉的猪妖下，依然不是对手。
之前姜家所准备的后手降妖杵，或许对一般初入西境的妖怪，有所镇压作用。
但毕竟不是真正的降妖杵。
一件仿品还难以真正的实施跨境压妖。
按照李无愁的粗略估计。
如若当时那柄仿品降妖杵在他的手上，应该能成功镇压那猪妖。
“小兄弟，小兄弟...从城外来的小兄弟，走吧，快走吧，那边不安全。”
这时，一道颤抖的叫喊，从身后传来。
李无愁向身后看去，才发现那是一位年轻男子。
看着那人的模样，他倒发觉有几分熟悉。
“你是？”
韩晓看了一眼前方那血腥的场景，脸色十分惨白，一时间都不敢太靠近那边。
他平日里行迹于半妖城各种风花雪月之地。
藉此也是相识了不少在半妖城内，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他能作为一名宾客来此处。
便是全仰仗了那些把手言欢的“好友”。
不过，连他都没想到，刚刚自己不过被一位府中下人弄脏衣物，去清洗一番。
这一会的功夫。
这场城主府的宴会，就成这副样子了？
竟然，有人敢公开在城主府内，刺杀那头猪妖？
真是，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。
就在他想跟着人流一起往府外跑时，却看到了一名从木桌下偷爬出来的少年。
这人，不就是昨日那狂言乱语，要吃猪头肉的小兄弟？
想着本同为人族。
能救一命是一命的初衷，韩晓他叫住了这少年。
此次城主府宴会，他本就是被别人所“私带”进来。
席位坐于最外围，哪里能看得清刚刚在高堂下，被押送进来的囚犯，乃是那李无愁。
不然，若他知晓实情。
再借他十个胆子，也不敢与此瘟神，有半点沾染啊。
可怜的韩晓，现在应该也是将李无愁看成与自己一类的人了。
都是想进这城主府，混入宴会中，吃点好的。
“我....你甭管我是谁了，小兄弟快走吧，别为了一时贪嘴，而白白丢了性命啊。”
呃。
李无愁一头雾水。
他完全不知这人想干什么，劝他逃？
然后放了那头猪的性命？
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，为了杀这头畜生，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！
如今更是将快宰好的猪头肉都摆在眼前了。
还不吃下，更待何时？
姜家和一些同谋之士，他们虽然伤亡惨重，无法斩杀那头猪妖。
但同样的，那头猪妖也因此受了不少的伤。
就在他欲要行动作时，又一道声音，从侧方打断了他的斩妖之路。
“哦？你小子竟然还没死，有意思...竟然侥幸活了下来。”
“既然命不该绝，就快走吧，离开这座城，
不过，你吃肉一事己被城主知晓，或许这世上也再难有你的容身之所了。”
韩晓侧目望去。
发现正是昨日在福来客栈，与之起冲突的马老大一行人。
与之不同的，是这次他的手中还抓着一位女子。
待得看清楚，他才震惊发现！
那马老大手中抓之人，竟是姜家明珠，姜灵蛾！
瞪大了双眼，他一手指着，嘴巴止不住的打结。
“你，你竟然抓了城主夫人，若是被那头猪妖发现，你死，死无葬身之地...被灭九族！”
“放肆，小小微人何等身份，竟敢这般与大都统说话，找死！”
说着，马老大后方的随从，便要一刀杀了他。
吓得韩晓脸色惊恐，连连后退，然后被不知何物绊倒在地上。
马老大摆了摆手。
脸色冷漠道：“这等人，用不着你我出手，反正再过不久，此次所有入府者，皆会成为那头猪的口中食。”
目视前方，在满是灯笼高挂，红黄摇曳的高堂内。
血己成河，妖亦食肉。
李无愁看着那身份原来是半妖城大都统的马大妖，又看向他手中抓着的姜灵蛾。
瞧见这一幕，再结合那被姜家挟持时，所听到的一些两言片语。
他大概也是将姜家的谋划，半妖城大都统的心中所图，以及当下姜家斩妖失败。
这马老大又是恰好因擒拿姜灵蛾真身，姗姗来迟....
这一切串联起来，心中的脉络逐渐清晰。
李无愁淡笑道：“倒是没想到，这次边关斩妖之途，情况如此复杂，
连小爷我自己都无形间，成为这些局中局的其中一子了。”
少年说话起来，毫不避讳。
自然也是被那马老大听去。
马老大转头看向这名少年，如今眼前就正发生一幅幅惨绝人寰、血腥屠杀的事情。
若是常人早己如那韩晓一般，脚都站不住，开始干呕起来。
但这不过十六出头的少年。
却是依旧脸带笑容，甚至还有些从容、波澜不惊？
似乎对于这些事情，己是司空见惯。
看来，此子非常人，应是有所经历、本事在身的。
“但是，毛头小子...出来混事，走江湖，总要懂得事情分寸，少年意气风发是好事，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失为坏事。”
“可若是逞一时之勇，不避其锋芒，过刚易折的道理，难不成你家中长辈，未曾授受？”
这番话说出口，看那少年双眸一抬望向自己，似乎有所触动。
马老大本以为自己这番话有所作用。
却不料，在这半妖城寒冬之际，那依然一身单薄布衣的少年，却是继续向前走去。
依旧没有回头。
“唉，人族之人都是如此愚笨，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杀这猪妖，却无一例告捷的了。”
马老大撇了撇嘴，他看着前方那少年孤身一人，浑身上下都不说一把利器有无。
就那小身板，感觉一阵寒风袭来，他可能都会承受不住。
“就这，还去杀城主，都不说那黄口小儿是蠢，还是一腔热血作祟了。”
旁边的随从，一脸不屑的说道。
唰的一声。
一把刀从他腰间抽出。
下一刻便被马老大扔在前方，落在李无愁脚边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“大都统，这.....？”
马老大喷一鼻白雾，闷哼了一声道：“我从不喜，无畏生死之人死去时，手中连把带刃的家伙什都没有。”
“不愧是大都统，重情。”
那头猪，如今己达西境三脉的层次，就算人族的西境高手前来，也都无法杀之。
从今天这件事过后，他算是稳坐这半妖城之主了。
就在马老大思绪之间，突然他的目光微眯。
只见，那寻死的少年，他并没有拾起那柄插在地上的刀。
而是径首越过。
“嘿，我就知道，人族之人，都是这般无能之辈，
连挥刀的勇气都没有，我看他日，那人族所主的六国，迟早都会.....”
跟随马老大的另一位随从，见到这一幕，如此说道。
当然后半句，就算是他为马老大的亲卫，也不敢再僭越了。
对于他们妖族兵卫来说，不拾利器杀敌者，都是弱懦的无能病夫。
这种妖早早被挖去妖丹，为他人提升修为。
才是最好的归属。
修罗场景般的高堂下，寒风徐徐吹过。
有一些断肢残肉都己经布满了一层寒霜。
地面上，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。
大多数上半身都己被拦腰啃食。
姜家之人，也都十不存一。
如今还能勉强站立的，只有那现场修为最高，从最开始装扮成自家小姐的小雪。
但她身上，也是十分的惨烈。
左手衣袖空落落，一只腿也是瘸了，浑身上下衣衫褴褛，白雪与血渍混杂……
特别是背后，有一道深深的利爪，若是再入一寸，这具娇小身躯，怕不是都要散架。
擦去嘴角鲜血，小雪冷冷的看着前方那头进食的猪妖。
她知道，那头猪妖杀死自己轻而易举。
是故意将自己留到最后的。
贝齿咬着嘴唇，给那苍白的脸上，带来了那么一丝血色。
她右手紧紧握住伫地的轻剑，稳住自己早己透支的身躯，不栽倒在地。
这场精心策划的斩妖，他们输了。
姜家，也要没了。
“小姐，姜家，老爷...小雪有罪，奴婢愧对于你们，愧对于姜家。”
晶莹泪水，划过脸颊，滴落些许风霜的地面。
“呲呲嗤嗤，这个好吃，有些嚼头，小美人，终于到你了。”
猪妖嘴中獠牙，还在上下咀嚼。
长满黑鬃毛的大手中，还拿着一膀大棒骨头，也不知是何人腿上的。
但当小雪看到那骨头上，还沾着一块十分醒目的熟悉衫布时。
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。
半晌，喃喃道：“赵，赵大哥？”
随后，丫鬟凄惨的悲鸣，渐渐又化为大声的哭嚎，伴随寒风雪花，在此处爆发席卷开来。
“哈哈哈，对，就是这样，大声的叫出来，痛苦吧，害怕吧！”
体形庞大的猪妖，也是无比的兴奋。
通红的眸子，散发出来的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嗜杀气息。
若是常与妖打交道的斩妖人修士在此，他们一眼便知，那股气息乃是纯粹的妖性。
而在妖族之中，这种妖亦是不能再称作为妖，而是——妖魔。
啪嗒一声。
不知是雪，还是落叶或是木屑片所发出来的踩踏声。
在此时清脆的响起。
这股声音，十分抓耳，就算是此刻陷入那癫狂状态下的猪妖，都是可听得见。
下一刹，不知是什么古怪感应，可能也是想找寻那道很不合时宜、清脆响声的出处。
在场所有的人，都不自觉的共望向一个方向。
只见那里。
站着一位他们每一位人或妖，都对其有所交谈，亦是这两日打过照面交集的人。
那是一位两手空空的布衣少年。
齐唰唰的目光，此刻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.....
突兀的，他笑了起来。
脸上笑眯眯、人畜无害的。
黑云散去。
在月光下的夜色，那位少年在众人面前。
是这样说的。
“要我避这头畜生的锋芒？”
“可小爷怎么觉得...我的剑，未尝不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