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晴的目光终于从病床上的小雨移开,落到了江离身上。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,像是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漾开一点涟漪。她的视线在江离宽大的兜帽上停留了一瞬,似乎在辨认,随即又归于冰冷的漠然。
“无关人等,退下。”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,仿佛在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。
老管家脸上谦恭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,只是那双温润的眼睛,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在江离身上扫过,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。
“小姐在说话。” 老管家向前一步,声音依旧平和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如同山岳倾轧,“这位……朋友,请让开。”
气氛瞬间绷紧!无形的杀气在病房里弥漫!林晚晴的冰冷命令,老管家的如山威压,江离挡在身前的、如同孤狼般的戒备姿态……
而我,被江离那句“别动”强行钉在原地,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强行压抑而微微颤抖,左臂的绷带迅速被渗出的鲜血染红,右掌的伤口也在剧痛中不断提醒着现实的残酷。目光越过江离的肩膀,死死钉在林晚晴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,眼底的杀意如同实质的火焰,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!
就在这时——
笃、笃、笃。
又是三声轻微、却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叩门声响起。
这一次,声音来自病房门口的另一侧。
所有人的动作再次顿住!连林晚晴那冰冷的眼神都微微波动了一下,转向门口。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门口站着的,是沈清歌。
她依旧穿着那身米白色的丝质睡裙,外面随意披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。乌黑的长发有些松散地挽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角。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,但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,却如同寒潭古井,深邃而平静。
她的出现,像一道清冷的月光,骤然刺破了病房内剑拔弩张、几乎要凝固成血的戾气。
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病房。
扫过挡在我床前、兜帽遮脸、气息冰冷的江离。
扫过门口姿态优雅、眼神漠然、如同冰雕的林晚晴和她身后如山岳般沉稳的老管家。
扫过病床上昏睡的苏阿姨。
最后,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——落在我因为愤怒和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,落在我左臂那迅速被鲜血洇红的绷带上,落在我眼底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戾火焰上。
她的眉头,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。那蹙眉的弧度很淡,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然后,她的视线转向病床中央,那如同精致人偶般毫无生气、蜷缩在被子里的苏小雨身上。尤其是在小雨那条缠满雪白绷带的右腿处,停留了数秒。
她的眼神里没有林晚晴的冰冷审判,也没有江离那种技术疯子般的探究狂热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如同古井般的平静,仿佛能看透那层层绷带下狰狞的伤口和……更深层的东西。
沈清歌没有理会病房内诡异的气氛,也没有看任何人。她迈开脚步,软底拖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,几乎没有声音,径首走向小雨的病床。
她的动作很轻,很慢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——林晚晴冰冷的审视,老管家温润下的审视,江离兜帽阴影下的警惕,以及我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——沈清歌走到了小雨床边。
她微微俯下身。
一股极其清淡、却仿佛能穿透一切污浊和血腥的、混合着药草冷香的气息,随着她的动作悄然弥漫开来。
她从针织开衫的口袋里,缓缓取出一个东西。
不是药瓶。
而是一个巴掌大小、用某种深青色、泛着金属光泽的树叶包裹起来的、扁平的方形小包。树叶的纹理古朴奇异,仿佛带着远古的气息。